画龛巨幅千峰稠，小景点出林塘幽——画家卞文瑜

清代画家卞文瑜，字润甫，号浮白、萝庵，长洲（今江苏苏州）人，生卒年不详。善山水、树石勾剔，甚有笔意。

据徐邦达先生考证，他生于1576年（明万历四年丙子），卒于1655年（清顺治十二年乙未），有的书中说他卒于1671年以后，康熙十年尚在世，这种说法不正确，按：王鉴壬寅年（1662）所跋卞文瑜《仿古山水册》时已称他为“故友”，而王鉴与卞文瑜同为“画中九友”，晚年关系密切，不会误言其生死，因此徐先生所定其卒年为1655年，较1671年可靠。

关于卞文瑜的生平，史籍中的记载亦颇为简略，《艺芳书画录》说他“本姓徐，非姓卞，盖因有避而托者”；彭蕴灿《历代画史汇传》中说他“生平无定居，炉香茗到处自随”，因此后人多以“不食人间烟火”来评价他超脱世外的人生经历。

卞文瑜以擅画山水著称于世，其绘画风格大致可分为两个阶段：早年和中年的山水画受赵左影响较深，承袭吴门遗风；同时又从董其昌讲求笔法，将董以笔墨气势取胜的特点与吴门强调诗意的结构布局相结合，形成了其特有的绘画风格。因此后世多用“布局结构殊有思致，树石钩剔颇具笔意”评价他这一时期的作品特点，但过于强调笔墨风趣与形象脱略，故未免缺乏自然山川之真实感，因此对其画又有“落墨太松，失之弱耳”、“山水多滑，少苍老”的批评。

卞文瑜晚年的山水画风格变化较大，开始摆脱赵左的影响，而上追宋元诸家。这一变革主要是受王时敏、王鉴的影响，据王鉴跋卞文瑜《仿古山水册》云：“先生（卞文瑜）学画凡五十载，惟知赵文度（赵左）一派。晚年始与余交，及遇娄东奉尝烟翁（王时敏），乃见画中董、巨及元季四家真迹。每至娄中观古人画，则伏卧其下，不忍释手。”

由于结识王时敏、王鉴等人，使得卞文瑜在其晚年得以看到董源、巨然及黄公望、王蒙、吴镇、倪瓒等大家的真迹名品，并且潜心临习，因此王鉴评价他晚年的作品：“笔法遒美，元气灵通，与生平画迥不相类。”从卞文瑜传世的作品看，他晚年的画作多题临仿古人之名，且多是小景山水。

其画风笔墨苍润，意境深远，较其早年、中年学赵左的作品要成熟得多。正如吴梅村在《画中九友歌》中评价卞文瑜时说：“画龛巨幅千峰稠，小景点出林塘幽。晚年笔力真沧州，幅中鹤绿轻王侯。”这是对他晚年绘画风格和艺术特色的准确概括。

卞文瑜学古功深，但并不为古人所囿。他的作品，早年与董其昌、赵左风格较为接近，但晚年个人面貌已十分明显，笔墨圆厚，苍润兼济。在寄情写意的山水画外，有时还作写景纪实的江南小景。秦祖永称它“笔致幽秀，逸趣横生，真能洗涤烦襟，引人入胜。”

不过，大家似乎都特别看重他的小品，蓝瑛就说他：“善山水，小品颇佳”。吴梅村诗“小景点出林塘幽”，亦称赞他小品画得好。西泠秋拍一册有查继佐对题的卞文瑜《山水册》便是他小品中极精之作。

此册十开，自题仿北苑、巨然、米芾、赵松雪、黄公望、王蒙、吴镇、倪瓒、曹云西等，其实风格一统，已全然是自家面目。大多是平远小景，或写松溪泛艇，或写草亭听泉，或写秋江危岩，或写云山飞瀑。幅式不大而境界幽旷，用笔松秀而气沈力酣，烘染不多而滋润厚朴。小品能画得如此浑厚华滋富有诗意，可见功力与修养非同一般。清代名画家龚贤曾如此说：“画之妙处，在笔圆气厚。”

清代孙承泽也说：“古法帖无论妍拙放敛，其下笔无不厚者。”卞文瑜真是深通此中妙谛者。本册后晚清李在铣在题跋中亦这样说：“卞润甫是册小中见大，亦深厚亦隽永，直逼香光（董其昌），是极精意之作。九友之目不愧、不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