济南
我的出生地,我的生长地,我的快乐之地,
百年之後,也定要埋在這裡。
不曾离开,这座城。
每日每夜,被机械繁杂的生活和巨大的工作压力所累,我们低头行走在这钢筋水泥混杂的城市中,逐渐淡忘了她的温暖,甚至连自己都忘记了脚步是自何时起变得如此急促,匆匆来去,无限瞻顾这座城市的迷人的侧影。稍得空闲,我便会背起相机,游走于老巷市井之间,记录下这些每日经过却被我们频频忽略的美丽。
—— 日光倾城
我的记忆中,济南一直是个充满阳光的城市,不论是清晨还是日暮,金黄色的阳光洒落一地,让人不觉满心欢喜。一年四季,仿佛这座城市都是暖的,除了她炽热的骄阳,更重要的,是人们的热情让这座城市不断升温。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,爸爸从幼儿园接了我,将我放在文化西路的路边,让我注视着来往的车辆,让我记住每一辆车来的品牌,渐渐地,我养成了喜欢躲在路边傻傻地看着来来回回的车辆,喜欢傻傻地看着每一个经过我身边的人。细心观察之下,发觉济南这座城市无处不都透露着一丝独特内敛的美。不论是这座城市还是这座城市里的人,全都像每天倾城的日光一样,温暖。
依稀记得那是去年四月,我跟随着春风慵懒的步调,傍晚去百花公园赏樱。樱花对于济南老说,是稀罕物。在人们的印象里,春夏的济南应该是被绿柳、梧桐和菡萏包裹着的翠绿之城。土生土长,在济南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我,也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樱花。她好似一位不为尘事所动的静女,俟于公园的中心。任凭来往的游客嬉笑打闹,任凭这微暖的风调皮地蹿来蹿去,她的淡雅纤薄的花瓣安静地缓慢地缤纷落下,像极了粉色的雪。我被这眼前的美景惊呆了,突然感觉自己移身到了东洋,如痴如醉。这时,电话响起,把我的思绪带回到了脚下的故土,没错,这里的确是我的家乡,是我爱着的地方。视野的焦点被锁定在眼前这棵美丽的樱花树无法更改,电话这边的我谈吐也变得心不在焉。这时,一位中年男人推着轮椅上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赏花,在距离我不太远的位置停下,“妈,你看那花漂亮吧,咱要是也有个相机多好,也能给你拍一个吧。”轮椅上端坐的老人面无表情,没有应答。原本站在树下好无干系的我右耳在听手机,却无心关联了这原本与我无关的情深对话。那一刻,我的心略有触动,有些在意。等我挂电话想为他们母子拍照的时候,却找寻不着他们的身影,我小跑着转了公园一圈,还是留下了这挥之不去的遗憾。我变得无心赏樱,开始愧疚于自己刚刚的疏忽,如果我为那对母子拍下照片,其实只是举手之劳,或许对于他们来说,尤其是对于那位老奶奶来说,或许就有着不同的意义。这也引发了我对自己摄影动机和追求的思索:怎样的人,怎样的物,才是风景?不该只是那浮夸靓丽的摩天楼,不该只是那琳琅耀眼的时尚秀,这座温情之城里的每一寸土,和这土地之上每一个充满热情的人,都是我们的风景。而用相机记录济南的意义,不单单是机械地记录这座城市的迷人风光,更该留意那些温暖的人文关怀。
一边走路一边叹气愧疚的我,不知不觉走到了公园的角落,夕阳西下,把树和我的影子一同拉的很长,而与我的影子碰巧交汇的,是一对并肩齐座于长凳上的老年夫妇。老奶奶靠着老爷爷依然硬朗的身体,两人一起望着远处,没有语言,没有动作,就连阳光洒在他们的肩头都觉得一切一切安静得时如此自然。再经过细心观察后发现,他们还穿戴着近似款式的情侣帽和情侣鞋,站在对面不远处的我,不忍心打破这温馨的画面,快速将相机快门声取消偷偷记录下了这个动人的瞬间。1/250秒后,这个画面显示在了我相机的LED背屏,只是被复制下来的阳光都觉得是如此耀眼,令我情不自禁地默默微笑,心生温暖。作为尚未成家的年轻人,我是羡慕这对老夫妇的。我也希望有这样一个伴,能陪自己幸福到老。50年后,或许依然不能同你相约看一场当季最为华丽的电影,但我庆幸的是,能为你梳理好苍苍白发,为你戴上与我同款的帽子,与你携手,赏那迟暮里又一场意外的春花烂漫,我更会微笑着,为我们美丽人生的尽头,再增加一张温馨的合影留念。
我喜欢在业余时间,转一转济南的老街,看看现时与当年的变化,怀怀旧,抑或是想在都市鼎沸的喧嚣里寻一丝心安与宁静。每隔上一两年,我尤其喜欢去到埋藏童年记忆,和自己成长轨迹有过交集的城地。一口气从解放桥走到东仓,再漫步转过过青龙后街。我的小学已经改了名字,不过门前的小桥还在,我和小伙伴们曾在放学后晴朗的正午拎着还有余水的瓶子,在桥畔喷彩虹。对,前边那个停满车辆的小空地,小时候就是我们的足球场,书包在地上当球门,纵情踢到天黑。走着走着,拐角的尽头传来了铜铃版清脆悦耳的孩童们追逐嬉戏的笑声,我仿佛期待着,能在他们中间遇见当年那个尚未长大纯真无邪的自己,从他手心里接过那些遗失的记忆。
走着走着,忘了时间忘了地点,忽然惊觉太阳不知去向,华灯初上。抬头,看到了这条小路光的源泉,是一盏旧的灯泡,还有一个破旧的塑料脸盆做罩,顺着这土制街灯的线路,在我伸手即可触碰的墙上位置,还有一个明显的开关,想必这是附近的居民自制的吧,怕谁回来晚了,看不见路,于是乎这条并不宽敞的小路,却充满了光亮。我并不是一个单子特别大的人,从小到大在这座城市里生长,却从来不会害怕一个人走夜路,即使是再黑暗僻静的角落,也会有热情的人为你示路,也会有一盏小灯为你指引方向。
济南城的温暖,也会体现在晚上,也在于她从不张扬自己的美丽,只想着如何包容居住在这座城的人们。即使会被路人忽略,她依然在目送行人归家的路上,把柔美的夜曲,浅浅哼唱。济南的夜,安宁却不沉寂;祥和,却不乏味。没有国际大都市的喧嚣,却也有着独特慢节奏的热闹。黑虎泉畔打打水,护城河边赏赏泉,哪怕只是手持一柄蒲扇安坐于解放阁下,都会觉得这夏夜是如此清凉而又安详。
在夏秋季节晴朗的日子,济南还有一个独特的美景,尤其是下过雨后。昼夜相交的那几分钟里,肉眼几乎都可以看到夜幕缓降循序渐进的动作,白昼与黑夜在那瞬间拥吻,呈现出色彩斑斓的绚丽。这个时刻被人们称作“Magic Hour”。每次有机会俯瞰这座城市,我都会惊叹这座城市发展之迅猛,在一点一滴我们的不经意间,她在不断改变着模样。仿若造物主的视角,会让平日里深陷冰冷泥沼的我们看到不一样的风光。立于砚池山上,伴着缓缓隐去的夕阳,我逐一辨识着那些地标建筑,举目极力看到北边的黄河,然后我会收回视线,去找寻那些好朋友的家,去想象他们在干嘛。我好想随风大喊一声,将这美景与大家分享。我一直幻想用一幅画面装下整个城市的美,还有这座城市里我们的快乐生活。
这座城市发展的脚步,已经飞速到一切力量都无法阻挡。虽然我们闭了双眼,虽然我们进入了梦的空间,可是城市的脉搏却未曾停滞,或许,她是想在第二天的清晨,给世界一个惊喜,她在用自己并不忍心割舍并苦苦坚持的方式给每一个人,道着晚安,望其安眠,每天。以后的每天,我们也在睡前微笑着默念吧,晚安,济南。
-- 不曾离开
自幼我就深爱着济南城,舍不得离开。机缘巧合,不太顺利的考学经历让我如愿没有走出这座城市。有几分自嘲,也有几分庆幸,当时的自己,为相册取了这个名字——《不曾离开这座城》。随着扫街拍摄经历的增长,随着相册的不断丰满,不知不觉,自己像发了疯,像着了魔,时刻携带相机,生怕错过哪一个温情美好的瞬间。节假日,下班后,我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来找寻那些曾被我们遗失的美好。一个背包,一辆山地车,一瓶矿泉水,一部MP3,游走,游走,游走……怀着美好心情,带着希冀憧憬,发现着这座城市角落里藏着的令我们惊喜的绮丽。
因为曾住徐佳花园的经历,让我对山医(现山东大学趵突泉小区)的校园有着莫名的好感。每次经过都会特地绕道进来看看。那也是一个傍晚,我来到中心花园,落山前最后一抹夕阳把小树林掩映的光影迷离。不远处,花砖地上,练习着走路的小女孩下了婴儿车勇敢地朝前迈去,我心中在默默为她加油的同时,也在感叹人生的每一步成长。等她慢慢走到对面正鼓掌欢庆的爸妈的怀里,作为奖励,他们会告诉孩子一个道理:勇敢快乐地向着太阳奔跑,影子永远都会被你甩在身后。这一情景也不禁让我想起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,外公常常推着小木车带着我去天桥上看铁轨,数火车。等我长大到有力量可以推着轮椅带着老人去看火车的时候,待我有力量可以为老人和火车合影的时候,天桥没变,可外公已经不在了。这时,耳机中传来熟悉的歌曲:“遇见的越美好,越感觉自己变老。当完成了童年理想,童年又成了理想。”
四年来,我近乎骑车拍遍了大半个济南。肤色渐渐黝黑,身材渐渐消瘦,但是能够看到自己的照片被越来越多的人喜爱,博得了广大市民的共鸣,唤醒了人们对城市的热爱,我心满意足。这便是我的初衷,不只是想要拍得美丽的照片,留住动人的瞬间,更重要,是想通过我小小的照片让大家发现,其实这座城市很简单,但也是很美丽的,而这些美丽不浮夸,不耀眼,需要我们用心生活,认真发现。我一直坚持这样的信念:如果你今天不拍,或许明天它就不在了。如果这一刻你没有留住,那么可能就会是永生的遗憾。城市在飞速发展,旧去新来,更迭换代,还有太多太多美丽是我和我的相机没有记录下来的。于是我,还会这样一直拍下去,就像慈母铭记孩子的成长,就像孝子为母亲梳去发的苍白。
我不是第一个举起相机拍济南的,我更不是把济南拍的最美的,但我真的深深的爱着这座城市。我想把对这座城市的挚爱在快门响动的瞬间,融进我的照片。为何我的眼里饱含泪水,为何我的照片里充满光明,因为我对这城市爱得深沉。
这座城,我不曾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