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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间风声动，吹来一股泥土的清香。李乾目光一撇，发现一截枯树根扔在山道上。树根通体黢黑，好像被天雷劈过。他素来爱花草树木，弯腰捡起细细打量，猜测是一株牡丹花根。李乾心里大喜，随即用手帕包了带回家中。他把花根埋在庭院里，日日浇水施肥。寒来暑往，这年春天春风一吹，地面钻出一个个小小的芽孢，然后是枝条。枝条木质化，芽孢舒展成手掌一样的叶子。某一日竟然打了花苞，婴儿拳头大小的花苞紧紧握着。秋日的夜晚，月光流泄在庭院中，如藻荇交横，盖枝桠影也。李乾见此，心情十分愉悦，走到院中对月饮酒。酒过三巡，他漫不经心地回头，庭院中有一位少女，纤眉雪肤芙蓉面，莞尔一笑，嫣然无方。庭院里的牡丹不知何时竟然全开了，硕大的白色花朵亭亭如盖。微风过处，传来阵阵清香。 “你天天在我耳边唠叨，你不知我是谁？”少女横起眉头。少女话还没说完，李乾嘴里的嘴喷了出去，“你——”少女气得一跺脚，消失不见了。“姑娘莫怪，姑娘莫怪，还请姑娘现身我还有些问题请教。”李乾连连行礼，求了半天，少女才又出来了。鼓着一对腮帮子，气鼓鼓得分外可爱，李乾忍了半天的笑还是没忍住。“莫走，莫走，我信你是牡丹仙子。”李乾连连告饶，“只是你怎么会被雷劈了，又流落凡间呢？”“这个……”少女水银丸般的眼睛滴溜溜一转，“我，忘了。”“可以，我来教你。”李乾教她念诗，凤丹极为聪明，不出几日，两人竟能诗词唱和，目光相触，尽是笑意。他自知两人身份天差地别，凤丹心性单纯，现在还不通人情世故。爱一人深，则为之计深远。因而他念：“锦帏初卷卫夫人，绣被犹堆越鄂君。垂手乱翻雕玉佩，招腰争舞郁金裙。”将满腹不可说的情意尽赋予诗词，平日里绝不逾矩。凤丹听闻，懵懂的精怪尚不懂凡人的思绪万千，只当他夸自己好看。有时为她买点凡间女孩的零嘴，她开心极了。有时故意不买，听她嘟嘴撒娇，“李乾，李乾。给我买嘛。”几个月下来，凤丹越发喜爱李乾，认为他是对自己最好的凡人了。未几，凤丹将她的花瓣用法力变作一枚白玉扳指，雕刻了金蟾，送给李乾。“玉赠君子，蟾宫折桂。送你了。”凤丹眼睛亮亮的，光是看着，便知道她的真心。李乾珍重的收起来，说：“我明天去拜访一位朋友，你自己待在家里，回来给你带零嘴。”“好呀好呀。”两人都没有想到，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。李乾娶妻，妻子发现他这一段常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，就起了疑。她偶然间撞见了那一幕：美丽的少女与丈夫说笑，唱和，仿佛佳偶天成。不小心出声时，女子瞬间消失。她去翻了书，看见最后一句是“我是梦中传彩笔，欲书花叶寄朝云”，素来表达爱慕、思念之意。她将凤丹挖出，丢进火中焚烧。一切哀言婉语尽如尘灰，妻子将枯根一包，埋到了镇外的庙门下。李乾带着两份糕点兴冲冲的回家，糕点是刚出炉的，香气馥郁。可是当他走进院子，可院子里不见他的牡丹，只剩下一个土坑。妻子冷冰冰地说：“我将那花妖一把火烧了，骨灰也扔了。”“你好狠的心。她有什么错！”李乾惊怒，他看着外面的土坑，仿佛他心底被挖开了大洞。妻子说：“她勾引你，更何况，她一个妖怪而已，死了又怎么样！”看着冥顽不灵的妻子，他难忍心中哀戚。“我要离开这里，离开你。”他到东都定居，看了各种千姿百态的牡丹，却不再种牡丹。因为再没有一株像她一样的牡丹，会念诗，会笑，会让他用一生去记住。一个白衣少女在庭院中跳舞，旋转，笑意弥漫了满眼。“凤丹，你回来了？”白首老人伸出手，也没有握住少女的手，他伸着手逝去了。庙门破旧，阶上覆盖着细细的青苔。这里浇灌雨水，浸润枯根，唤醒残存的活性。在一个温暖的春日，牡丹开放。凤丹抬头感受这温暖的阳光，她已经许久未见了。她仍是当年稚嫩的样子，眼神却不再懵懂。那场横祸，让她懂得了些人生况味。她去坟地，在许许多多的坟墓中，找到了李乾的坟墓。坟墓修葺整齐，应是经常有人打理。山中无岁月，世上已千年。温柔吟诗的书生化作了一抔黄土，佳人却仍是当年模样。她曾经想过陪李乾一世来成全这段救命之恩，可是命运让他们两人，一生一死，不得共存。她不停的行走在神州大地上，希望遇见一个像李乾一样的人。可是，纵有人像他，却不是他。她只能靠怀念李乾，怀念那些天真岁月，以此来熬过经年的寂寞。历经世事，她逐渐成熟，渐渐懂得那句诗背后的含义，懂得了书生不能说的情谊。凤丹漂泊多年，来到青山镇，遇到一间叫“彼岸”的茶馆。风格清雅，透着奇异的气息。人世间有千百种遇见，都不是我见你那一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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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8-5 11:06:54
